对话EOS漏洞披露亲历者——360伏尔甘负责人郑文彬：关于BM、史诗级、做空、营销

本文来源：Bianews   微信ID：bianews8

火讯财经注：区块链和PC、互联网、物联网这个话题比较大，未来需要做的就是加大对安全问题的正视、重视、关注和投入，才能避免更多问题。

Bianews 5月30日消息，今日，360集团创始人兼CEO周鸿祎接受了火星财经发起人王峰采访，回答了有关EOS漏洞事件以及360区块链布局相关问题。

在采访中，周鸿祎表示，至今也不觉得自己懂区块链，比较懂的就是安全相关问题。同时，周鸿祎还透露360在区块链安全领域的布局以及相关区块链解决方案。

为进一步了解此次EOS 漏洞事件背后的细节，Bianews 采访了此次360 披露EOS漏洞过程中的亲历者——360伏尔甘（ Vulcan ）团队负责人郑文彬。

郑文彬是360 Vulcan Team负责人，360云安全体系、360XP盾甲主要设计开发者，他所领导的Vulcan在Pwn2own 黑客大赛上，连续多年斩获了十几项冠军，在Pwn2own 2017上更是拿到了世界总冠军。

右二即郑文彬

在采访中，郑文彬透露了与BM沟通并报告漏洞的细节，并再强调了此漏洞的危害程度。同时，郑文彬还回应了整个事件过程中存在的诸多质疑和争论，有关360是否“做空”EOS，以及此次事件是否是策划好的营销事件。

同时，郑文彬还提及了360未来如何在区块链安全领域做好漏洞报告，并会加强与区块链社区的交流沟通。

全程参与，会继续与BM沟通

Bianews ：这次EOS漏洞，包括跟BM的沟通，您都亲自参与了吗？具体有哪些工作？

郑文彬：和BM及EOS开发团队沟通是我这边团队参与的，我也参与了和BM的沟通。其实主要工作还是比较流程化的，28号我们完成了漏洞的利用验证后，找到了BM的联系方式，并询问他怎么样报告这个漏洞比较好。

29号的凌晨他回复我们，建议从邮件发而不是直接发到GITHUB上，这样保证报告是私密的。同时也告诉我，在漏洞修复前不会发布。29号早上，我们和他确认漏洞修复，下午我们发布了简短的公告。

当然，后续还有很多进一步的沟通，会继续跟他确认这个漏洞的危害程度。他也认同我们这边的技术实力和提供的帮助，官方也将致谢和给予赏金奖励。

下面我们可能会在进一步报告更多的安全问题，提供一些建议，并做更多沟通。当然，目前我们还没有和他们有正式合作，主要是以第三方安全公司的身份，做免费义务的安全服务。

不是“做空”、也不算是营销

Bianews ：这个漏洞的发掘研究是什么时候开始“立项”的？到28号完成验证用了多久？因为昨天发布了一系列合作，是预先配合计划好一起发布的吗？业界也质疑有营销嫌疑。

郑文彬：我分两部分回答吧。360从2017年底2018年初开始就有安全团队开始进行区块链相关的安全漏洞研究，此前我们也披露了不少关于区块链矿池、钱包、智能合约等的安全漏洞。

就EOS这个漏洞本身来说，我们大概在4月左右开始有一些预研，包括从EOS复杂的系统中选取可能的攻击面等，大约总共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漏洞的发掘、公开，都没有什么“计划”一说，因为是到28号完成了漏洞的验证，所以我们就在28号第一时间报告，当然本身也是希望赶在EOS上线之前，尽快能保护用户。至于发布的一系列合作，都不是我们主动发布的，也不存在配合计划之类的事情。

关于营销嫌疑，老周已经说得很好，如果真的是为了恐吓营销，制造大规模恐慌，完全可以在EOS上线之后再报告，效果会有天壤之别。简单来说，我们只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然后如实说了出来而已。

有关我们的区块链产品方案，我觉得不能算营销，实际上说来惭愧，我们也没有和我们区块链安全解决方案的团队有什么“配合”，但是昨天这个公告发布后，没想到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很多业界的朋友，包括国企单位的领导，都来找我们问我们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只能把他们（解决方案团队）推上前台。我们会吸取这方面建议，以后尽早跟我们的解决方案团队配合。

而且不论是我们的安全解决方案，还是区块链漏洞的发现，其实目的都是一个，就是为区块链社区安全提供帮助，建设更好更安全的环境。

Bianews ：在360昨日的公告中，提及“EOS网络负责人表示，在修复这些问题之前，不会将EOS网络正式上线。”，但传言并没有官方并没有“EOS网络负责人”这个职位，这又是为何？除了BM本人，还跟他们团队沟通了？

郑文彬：这地方有点混淆，我们说的EOS网络负责人，就是指BM。我们也贴出来了BM和我们的对话，他明确说到“we won't ship it without it fixed”。

Bianews：关于漏洞报告与修复的先后问题，BM今天称在360报告bug前，已经修复bug。360报告/通知 BM有bug，是在BM修复前还是后？BM是不是在混淆概念，我理解传统的漏洞提交步骤是“通知-修复-报告”。

郑文彬：对，这点“十问”里，老周也说了，BM有一点混淆概念，BM好像是说我们通知他前就修复了漏洞。但实际上是我们先通知，他们再修复，我们再公告，这个是行业内的标准流程，也是我们负责任的做法。当然是我们通知他有漏洞（包括告诉他细节），他才知道有这个漏洞，进而去修复（这点可以对比GITHUB上的修改日志），然后修复完毕，我们再发公告。

关于这点，EOS官方也将对我们致谢和给出奖励，这事就清楚了。

“史诗级”漏洞名副其实

Bianews：公告中，用“史诗级”形容这次EOS漏洞，是否合适？有些评级机构称对这个漏洞“大惊小怪”了。

郑文彬：这个（“史诗级”）是很合适的。我不知道是哪个“评级机构”，但肯定不是“安全漏洞”的评级机构，要给漏洞定级，还得是专业的安全团队、安全公司。

昨天，有一家国内知名的区块链安全公司负责人在说到这个漏洞时，就提到“这个漏洞无论定多高的级别都合适”。 因为通过这个漏洞，无论身在何地的任意攻击者，都可以直接控制EOS网络里的每一个节点、每一台主机服务器，无论是里面的交易，还是你的服务器，都可以为其所控，这样的漏洞，我们确实也是认为“无论定级多高都合适”的，而且，这也是区块链网络里所能出现的，最高级别、最严重、最可怕的漏洞，不可能再有比这个漏洞更严重的漏洞了。

去年爆发了“永恒之蓝”勒索病毒，这个病毒利用“永恒之蓝”漏洞，一下子控制破坏了几十万个IP所在的电脑。但是如果用EOS网络类比互联网，这个漏洞实际上就和“永恒之蓝”一样，能一瞬间把全球所有的电脑都控制了，这种漏洞够不够严重，是不是“大惊小怪”？

关于“史诗级”的这个提法本身，其实上这也不是我们的发明。这个词翻译自国外安全社区常用的"Epic"一词，国外在形容重大的安全事件、安全漏洞时，经常会使用例如"Epic fail"， "Epic bug" 这样的说法，我们只是借用这个说法。

当然，很多人觉得，“价值百亿美元”的漏洞，可能更贴切，这就见仁见智了，不过“史诗级”，无论从惯例来说，还是从其实际的影响、危害程度来说，都不为过。

Bianews：有文章说到这个漏洞不是区块链独有的漏洞？

郑文彬：这个漏洞不是EOS或者区块链所独有的漏洞，也不是EOS架构上的漏洞， 这种说法没错。但是评判一个漏洞危害与否、影响程度大不大，其实并不是评判它是不是独有的，或者是不是架构级的。

架构级听上去很高大上，但是实际上评判漏洞的影响大不大，就一个原则，那就是这个漏洞他能做什么，有什么危害，这就是我们所说的”Vulnerability Impact" ，这个漏洞影响多大，那么其危害性、级别就应该定多高，这和是不是独有漏洞、是不是构架级漏洞没关系。不是架构级漏洞，只能说不会通过这个漏洞来否定整个EOS网络架构模式，和漏洞有多严重没关系。

Bianews： BM表示大部分漏洞是来源于第三方代码库而非EOS核心代码，您怎么看？且该漏洞并不能改写可执行内存，且不能获得root权限，除非部署节点时就已经是以root用户身份来运行。这个怎么看？

郑文彬：这是对BM在EOS开发者群里的恶意截图和断章取义。

首先，代码来自哪里并不重要，其实很多重大的安全问题，都是因为使用第三方代码库导致的，像安全业界熟知的“心脏出血”等漏洞，都是因第三方代码库导致的。哪里的代码出的问题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个代码跑在你的系统里。有本事自己写没问题的代码，出了问题不能甩锅第三方代码。

更何况，EOS漏洞恰恰是EOS在使用第三方代码库的时候出的问题。

第三方代码库，虽然是第三方写的，被EOS复制粘贴了进来，但其实也是在EOS核心组件中，才会有这么严重的问题。

关于可执行内存和root权限，则是他们对于漏洞的误解。

第一，这个漏洞可以获得远程的代码执行权限，这就是最高权限和漏洞做到的最高级别了，不需要什么改写可执行内存；

第二，是否能获取root权限，取决与节点使用什么权限来运行EOSOS，当然，如果节点安全配置合理，那么可能是用户权限而不是ROOT权限，但这丝毫不影响这个漏洞的危害性，也即是说，即使获取不到ROOT权限，这个漏洞一样可以完全控制EOS网络的节点，对EOS网络做任何想做的事，这是因为通过漏洞，攻击者可以获取代码执行权限，就相当于可以和EOS代码一样，对EOS网络、交易、应用、区块做任何想做的事。

Bianews：是不是可以简单理解为传统互联网漏洞执行需要root权限，区块链因为很多节点构成且同步，所以只要有节点权限就行了？

郑文彬：传统互联网也不一定需要root权限。我们在演示测试的机器上用了root权限运行，BM一开始看到了这点想借此反驳，但是其实找错了重点。

将遵循安全社区准则和操守

Bianews：有人称，360在公告中夸大了漏洞的危险，有做空EOS 的嫌疑，您怎么看？昨天360团队称会有职业操守，具体实践中该如何保证？

郑文彬：关于做空，我前面已经提及。绝不可能是做空，要做空不留到上线再做空？我觉得这么想的无疑是蠢。

我们遵循负责任的漏洞报告流程，报告，修复，通报，这就是职业操守。就像很多人说的，完全可以等到上线了报，这无论是做空还是营销，都极为合适，而且合法。

但我们是安全公司，遵循安全社区的准则和操守，也是为了促进社区和区块链的安全，才去按流程做，甚至很多时候都是默默贡献不对外，比如我们之前发现了那么多钱包、矿池、智能合约的漏洞，也没有大张旗鼓对外宣传，这次的漏洞确实影响严重，所以才发布公告（使用的措辞和表达，也是严谨、合理、理性和精准的），是希望引起区块链、数字货币领域对漏洞，尤其是新型高危漏洞的关注，最终是为了增进安全性、保护用户。

会与区块链社区加强沟通，更好披露漏洞

Bianews：有说法称360想与EOS合作，但被拒绝，是否有此事？ 为什么选择参与EOS节点竞选的老猫、欧链作为合作伙伴？

郑文彬：这个问题老周回答过，我们和EOS没有直接的合作，也没有所谓被拒绝的事，纯属瞎编，我们现在漏洞报告、给他们提供安全建议上，都有很多沟通。不存在什么被拒绝之类的事。

Bianews：老周说未来会基于区块链安全生态推出三个系统，区块链生态安全解决方案，这块是安全团队负责吗？还是一个区块链的单独部门？除了围绕区块链安全，360是否会亲自做区块链项目？

郑文彬：这块我们有专门的安全团队负责，可以参考bcsec.360.cn。

Bianews：最后，跟互联网不同，区块链漏洞跟币情相关，影响到诸多用户，今后在披露漏洞时，会不会有更好的机制？简单概括下区块链安全跟pc、互联网、物联网安全的不同，需要注意的地方，谢谢。

郑文彬：漏洞披露这块，无论是互联网还是区块链，都会影响到很多用户，方方面面，并没有什么不同，尤其现在万物互联，漏洞对普通人、对民生国情有了更深入的影响。比如之前“永恒之蓝”病毒，让很多医院加油站停业，职能单位瘫痪，也不一定就比虚拟货币的一点涨幅影响来得小。

现在在安全业界，我们采用负责任的披露、合作的漏洞披露模式等，都是有现成的流程和准则的，我们会和区块链社区有更多的沟通和理解，更好地披露漏洞。

区块链和PC、互联网、物联网这个话题比较大，简单来说，它们（包括人工智能）也都是代码组成（包括固件、硬件的代码），只要是人编写的代码就会有安全问题。需要做的就是加大对安全问题的正视、重视、关注和投入，才能避免更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