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检察机构调查交易所和应注意事项

作者：火讯财经专栏作家  邓建鹏

（更多内容，另参见邓建鹏、孙朋磊：《区块链国际监管与合规应对》，机械工业出版社201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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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机构调查意图与简况

2019年年初以来，许多虚拟货币交易所就不时传出各种新闻──有的交易所疯狂刷量，第三方网站的统计数据被指作假；有的交易所内幕交易重重；有的交易所涉嫌洗钱。进入2019年3月，则传出两家交易量排名前20的交易所被盗窃巨量虚拟货币的新闻。虽然其中一家发出紧急通知，称“被盗”纯系谣言。但是，这在短期内要打消投资人的疑云，则有很大困难。总之，交易所存在的种种问题，一直成为投资人、链圈与币圈关注的焦点。其实早在此前，美国地方的知名检察机构就已经着手调查知名交易所，为下一步的法律规制作好准备。

众所周知，美国在司法上有“长臂管辖”原则。只要美国公民认为其权益被侵害，可以向美国本地法院起诉境外机构。本地法院只要认为便利管辖，即可受理。这在此前已经有若干案例，比如一境外人士曾利用美国银行支付系统向非洲某国总统行贿。行贿者过境美国时被捕，随即被起诉。与此相关，2019年2月一境外知名交易所上线IEO商业模式时，曾预先排除美国公民参与交易，即有类似因素的考虑。为此，本文试分析美国地方检察机构的调查意图、调查结果、部分交易所被调查后的反应及各交易机构应重点关注事项。

在2018年4月，美国纽约州总检察长办公室（OAG）认为，随着虚拟货币市场份额增加，纽约和全美国消费者有权在投资虚拟货币时洞悉其透明度和问责制。但消费者往往因为缺少基本信息，无法评估这些交易平台的公平性、完整性和安全性。2018年9月18日，OAG发布名为《虚拟市场诚信调查报告》（下后简称“虚拟市场报告”）。[1]这次虚拟市场调查举措就是为了改变这一点，促进在虚拟货币市场中投资者和消费者应得的问责制和透明度。

OAG向13家主要的交易平台发出了虚拟市场诚信倡议信件和调查问卷。该报告基于这些交易平台对信件和调查问卷的回复而作出。这13家交易平台包括：Bitfinex、bitFlyer USA、Bitstamp、Bittrex、Coinbase、Gemini、itBit、Poloniex、Tidex、Binance（币安）、Gate.io、Huobi Global（火币全球站）和Kraken。

OAG邀请交易平台自愿参加虚拟市场诚信倡议，希望平台能借此机会向公众提供非常必要的基本信息。前9家交易平台回复了OAG的信件和调查问卷。OAG还单独邀请了HBUS参加虚拟市场诚信倡议。HBUS是2018年7月份开始交易的平台，是火币公司的美国战略伙伴。HBUS给OAG的回复也包含在本次的报告中。后4家交易平台（币安、Gate.io、火币全球站和Kraken）声称他们不在纽约州开展业务，拒绝回复OAG的调查问卷。OAG对这4家平台是否在纽约州范围内受理业务进行了调查，并向纽约州金融服务局报送三家可能涉嫌违反纽约州虚拟货币管理法规的交易所，分别是币安、Kraken和Gate.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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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机构调查发现的主要问题

“虚拟市场报告”主要关注交易透明度、公平性和虚拟资产交易平台的安全性，强调平台关键规则和实践，报告主要包括如下几个部分：管辖权，接受的货币，费用；交易规则和市场公平性；利益冲突的管理；安全性、保险和用户资金保护；用户资金的访问、暂停和中断。

虚拟市场报告主要发现了以下问题：交易平台众多的业务线和操作角色可能造成利益冲突；交易平台没有采取严肃的行动阻止交易活动滥用；用户资金保护通常非常有限或者虚假的。

OAG希望通过指出上述存在问题，和其它对用户来说重要的考虑因素一起来教育消费者，并鼓励虚拟资产市场采取措施来保证交易诚信度。随着行业成熟，OAG期望交易平台负起责任，与消费者利益保护者、立法者和法律执行者一起，提高业务的透明性、安全性、公平性和可信度。

该报告希望给提供用户虚拟资产交易平台相关的简单可访问的信息，同时让用户期待每个交易平台都能回答下列基础的问题：平台采取了什么安全措施来阻止黑客非法访问平台和用户账户？平台有什么保险或者规定能在虚拟货币或者法定货币盗窃事件发生时，保证用户财产不受影响？平台采取什么措施保证普通用户在和专业人士进行交易时的公平性？平台怎么将未授权的交易者或者交易滥用者控制在平台之外？平台如何阻止它自己和自己的员工利用非公开信息从用户那里不当得利？平台怎么通知用户网站访问的中断或暂停？什么条件下交易将继续进行？网站不能访问时，用户如何访问自己的资金？平台采取什么步骤提高透明度、虚拟资产和法定资产的安全性、独立审计和校验？平台是否符合、或者注册在银行规章下？或者相似的管理体制下，比如纽约Bitlicense执照？

本报告没有覆盖虚拟资产交易平台或其风险的所有相关方面。用户是否应该，或者应该在哪里交易虚拟货币取决于每个用户自己的需要和经验。但总体来说，用户应该避免不能令人满意地回答上述问题的平台。

OAG在保护纽约州用户避免欺诈和商业滥用实践上保持警惕，对正在涌现的虚拟货币市场也不例外。OAG防范金融风险的一个重要方法，是从看见过欺诈或者滥用行为的，或深受其害的公众那里学习。如果消费者经历过虚拟资产交易平台的问题，或者希望汇报其他有违法嫌疑的行为，希望他们能联系O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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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调查的相关评论与注意事项

综观该报告，笔者认为，OAG作为美国地方司法机构，对虚拟货币交易市场存在的风险类型进行了周密研究。其调查范围之详细和深入令人折服。报告包括了司法管辖权、新用户注册信息、访问控制、接收的货币、手续费、交易类型、自动化算法交易、市场操纵和交易滥用、交易平台的自交易、平台及平台员工和用户之间的利益冲突、独立审计、安全渗透测试、保险、平台暂停或中断交易时的用户资金的访问和提供通告等。就算是行业内部人士，估计也不得不感叹OAG调查报告涉及的范围之广！这份42页的报告是目前我们所知最全面的、最详细的虚拟货币交易平台的调查报告。OAG为了纽约州居民的利益，预防和消除风险操碎了心。

如本书前文所述，在虚拟货币交易平台上，普通散户很容易在各方面处于不利地位，风险如影随形，交易平台和大客户（或庄家）占尽各种天时地利，不当获利的机会特别巨大。没有恰当的监管机制，仅靠市场自发调整或平台高管的良好道德，根本无法保证散户在交易中的公平和公正。

另外，该报告反映的一些问题，亦值得我们关注。OAG的虚拟市场诚信倡议调查问卷列出34个问题，在我们评估其它虚拟货币交易平台时，值得消费者参考。遵守纽约州的BitLicense规定，拿到牌照就可在纽约州合法经营虚拟货币交易平台。纽约州政府可以给合法平台发放牌照。但是由于纽约州的法律管制严格，不少交易平台不敢在纽约州明目张胆展开业务，害怕万一纽约州的居民在平台上遭受了损失，引起纽约州司法部门的调查，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全球交易量排名靠前的OKEX、Bithumb等平台，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在OAG的交易平台列表中。不知道OAG是如何选择那13家平台？选平台进行调查的标准是什么，何时将再进行调查？

共有4家交易平台声称他们并不允许纽约州居民从事相关交易，拒绝回复OAG的调查问卷。OAG随后向纽约州金融服务局报送了三家可能涉嫌违反纽约州虚拟货币管理法规的交易所，即币安、Kraken和Gate.io，只有火币全球站一家顺利过关。纽约金融服务局将来是否对这三家交易平台采取何种措施？我们拭目以待。不可掉以轻心的是，美国在司法上有“长臂管辖”原则，一旦有该州（或该国公民）在上述三家交易所从事相关交易时权益受到损害，则交易所恐怕难以置身事外。

OAG在报告中多次警告用户：拒绝参加虚拟市场诚信倡议的4家交易所可能存在各种问题，如平台可能收取未公开的费用，某些用户可能享受更优惠的费率；平台可能没有公布提供给特定交易者的所有交易类型，其中一些可能只对特定交易者有利，其他交易者的交易性能和效果可能受到不利影响；可能没有限制自动交易策略的访问和潜在的滥用，可能对普通用户不公平；可能收取了虚拟货币的上牌费用；可能不限制员工或者其他内部人士接触非公开或者敏感的信息，不监控员工交易，从而使得用户处于劣势地位；可能也进行了未公开的平台自交易等。

最后，OAG的报告透漏了一些有意思的细节，值得行业关注：

Coinbase交易总量中有20%属于内部平台自交易。对此，Coinbase首席风险官Mike Lempres事后表示，他对这份报告感到沮丧，因为这份报告称Coinbase近20％的交易量来自其自己的交易。Lempres认为“我们并没有自营交易，我们不会为自己的利益进行交易，我们不会这么做的。”他解释道，“为了补充我们出售的资产，我们会进入市场购买资产，然后持有这些资产，而我们这样做的目的也是出于对我们客户利益的考虑。这样的话，当他们来到我们交易所的时候，我们就能保证价格，保证立即卖出。”[2]Bitflyer美国站的内部交易约占其平台交易总量的10%。

gate.io的运营地点对公众未知，但该公司向OAG透漏其平台运营主要在中国进行。我们在网上查询，从其官网上无法知晓该平台注册地，无法知晓平台实际控制人。与原中国境内知名交易所不同，不知为何gate.io并未被中国监管机构屏蔽相关网址。

bitFlyer USA,、Bitstamp、 Gemini、HBUS和itBit向OAG透漏：一些特定的交易者可能享受比普通交易者更优惠的费率；出于双方保密协议的要求，这些优惠费率的细节并不出现在公开可见的费率信息中。也就是说大额交易者能享受秘密折扣。

在接受调查的交易所中，只有一家，即HBUS承认收取挂牌费。它承认“根据虚拟资产的市值收取挂牌费”。

常见的“挂单-吃单”交易类型，其实是对大户更有利。

只有Bitstamp和Poloniex两家交易平台限制了VPN访问。这意味着，大量中国公民通过VPN访问境外交易平台并可以顺利从事交易。这再次说明，在区块链的世界，单纯依靠单一主权国家从事监管，显然远远不够。

• [1] 原文参见https://ag.ny.gov/sites/default/files/vmii_report.pdf?mod=article_inline，访问时间：2018年9月30日。
• [2] 参见http://www.longhash.com.cn/news/68?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0，访问时间：2018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