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块链和她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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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0 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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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强公众号

来源:汤强公众号    作者:汤强


两年前的劳动节,我被单位派往异地城市劳动。为排解下班后的孤独寂寞冷,我决定找个温暖的东西作陪,一看区块链最火,果断拥抱了比特币。

你看,我是一头非常会分泌荷尔蒙的生物。在生理需求的推动下,我生吞过技术文献,围观过争论吵架,甚至还向中本聪提过问题,什么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回答我之前,我自己都找到了答案。

我把问题点一个个记在纸上,毫无例外,答案都写在比特币白皮书里,不过当我理解一些门道时,却已是三个月后,受制于阅读理解能力,薄薄九页纸,生生读了九九八十一天。


国庆节后,我把问题点连成线,把线织成布,把布裁成衣服,摆进展柜,隔空发送——也就是每周在公众号上更新文章,一篇文章讲清一个概念。

第一年立冬,读者人数突破个位数,达13人;第二年初春,在朋友们的关心关怀下,关注者雨后春笋;第三年盛夏,在机械工业出版社的鼎力支持下,我的文字重新落回纸面,唯一的区别是从铅墨变成了油墨。

所以你知道了,我并不是业内专家,最多算被好奇心牵着鼻子半路出家。我是一名普通的金融从业者,本职工作和区块链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就是这么一个普通人,似乎更有资格从普通人视角端详“区块链”,特别是大大讲话之后,新闻头条的掌声响起来,而我们的心应该更明白:

 

01
报刊头条弘扬的“区块链”和比特币的“区块链”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让我们回味一周前大大的发言:

  • 要探索“区块链+”在民生领域的运用,积极推动区块链技术在教育、就业、养老、精准脱贫、医疗健康、商品防伪、食品安全、公益、社会救助等领域的应用。
  • 要利用区块链技术促进城市间在信息、资金、人才、征信等方面更大规模的互联互通,保障生产要素在区域内有序高效流动。
  • 要探索利用区块链数据共享模式,实现政务数据跨部门、跨区域共同维护和利用,促进业务协同办理,深化“最多跑一次”改革。

仔细看,多是具体到特定领域的信息联通应用,而且以政务和事业单位居多,国家手里挥舞的区块链,需要有权人核准才能参与,这样的链称为“私有链”或“联盟链”,特定人员拥有核心数据的实际控制权。

比如箭在弦上的央行DCEP(Digital Currency Electronic Payment 数字支付货币)和箭被压在弦下的Facebook加密货币Libra,都属于“私有链”。

而比特币白皮书中的“区块链”概念更宽泛,宽到没有门槛,任何人来去自由,做好事按规则奖励,做坏事也没人惩罚,同时没人能改变预设规则。这样的链称为“公有链”,公有链不归属任何个人,看似没有领导,但却能正常办事。

可能你会问,公私两链不都是区块链么?两者都是事实的流水账,因为容易验证、而且见证者众多,所以难以篡改。

你说的没有错,但比特币公链里有个机制,却是任何私有链都模仿不了的。

 

02
至玄至妙的机关

大家挤在一起记账,容易出现不一致,于是就要想,用哪种方式消除不一致最有效?也就是区块链世界常被人谈起的“共识机制”,有一种共识机制简单粗暴而又不失良心,并且是我们最熟悉的:

少数服从多数。

在私有链中很容易实现,因为数一数人头就能判断谁多谁少。所以,即使少数人捣乱,也不影响整个账簿的安全。在分布式系统中排除恶意或故障节点的干扰,就是著名的拜占庭将军问题,对应的共识算法称为拜占庭容错(BFT:Byzantine Fault Tolerance)。

最高效的拜占庭容错算法(PBFT)诞生于2007年,可是,中本聪为什么要在一年之后发布的比特币白皮书里使用另一种共识机制呢?

因为参与者进出自由,没人知道参与者总数,因而无法判断谁是多数、谁是少数。此时如何达成共识?这是比特币至玄至妙的机关,超脱于区块链本身。

比特币这种分布式记账系统中,依然是少数服从多数,只不过这里的“数”已不再是参与者人数,而是哈希计算的次数,结合最长链致胜的规则达成最终共识。

十多年后的事实是,没有人通过照搬比特币代码、模仿出同样安全等级的区块链系统。

私有链普遍很高效,但由于受控于少数人的事实,所以没资格比肩比特币的安全系数;而其他公有链都因为算力被比特币卷走、而变得同样没有资格。

在记账领域,比特币已然成为一个黑洞级的存在。

写到这里,我的荷尔蒙催促我再推荐一下我们专栏的书,对于文中的专业术语,我们的书中都曾一一对应地娓娓道来,这可能是中文区块链科普界最讲人话的一本书,扫码拿下。

 

03
比较特殊的精神内核

有人问一位夜市卖书的大爷,什么是比特币。大爷吐了个烟圈,坦诚答道:“比特币就是比较特殊的货币。”我同意这个观点,比特币很特殊,特殊是一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流行起来的货币。

但我不同意大爷的另一个观点:“中本聪是中国本地的大葱,和韭菜功效差不多。”

在我看来,中本聪算不上哪根葱,而应该算是一种精神,这种精神的内核是畏数不畏人——敬畏数学原理,不畏他人强权。同时,由于我们世界的财富已渐渐变成一个数字符号,于是,这种精神的外延渐渐成为对私有产权的彻底保护。

孟子说: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洛克说:权力不可私有,财产不可公有。哈耶克说:尽最大可能保护私有财产,是人类社会得以延续的最重要条件。

对私有产权界定的准度和保护的范式,直接决定着社会发展的健康指数。如果你怀疑这点,想一想公有化后的委内瑞拉和土改之后的津巴布韦,以及境外资产丰腴的两国领袖们。

对比美英德法,你会发现:一个富人掌权的国家比一个掌权后才能成为富人的国家,要好很多。

中本聪精神主张对所有人财产权一视同仁的保护,同时认清保护财产权必须付出远超常人想象的代价,并设计分布式网络的激励机制实现了目标。

所以说,和其他中心化系统相比,真正的分布式系统注定低效且昂贵,即使是超级大国也未必负担得起,这是一块笨重如行星般的巨石,但却可能成为未来世界的底座之一。因为只有从技术上彻底实现对私有产权的保护,才有一线希望、去自由地谈论自由、平等地谈论平等。

为保护私有财产,比特币系统必须具备一种涵养:按规则奖励所有人,为捍卫规则能翻脸不认任何人——不管他虐我千百遍,也不管她是不是我初恋,我就是呆傻痴念地不忘初心,牢记账目。

所以,中本聪精神映射出的区块链拥有自己的国界线,国界线内是中本聪的祖国,他的祖国没有物理上的暴力,但却拥有数学上的算力。

作为物理世界映射出的一片倒影,这些算力不是幻相,而是像笛卡尔发现的虚数(i² = -1)那样,一开始被认为是“真实不存在”,后来经过达朗贝尔、欧拉和高斯等数学大神的钻研,最终被世人公认:虚数可以对应到平面上的纵轴,与对应平面上横轴的实数同样真实。


横轴为实数,纵轴为虚数

如果你暂时还不理解什么是算力,你可以先把它理解成“计算的火力”,这些火力能捍卫区块链之国的领土。

那里的公民并不需要被鸡血激励,去完成上级安排具体的目标,因为没有上级,他们只需服从共同的抽象规则,就能形成一种秩序,同时,对外出口源源不断的秩序(负熵)。

一种秩序之所以可取,不是因为它能用蛮力让它体内每个分子都各就各位,而是基于一种秩序之上,能生长出新的力量,去加固原有的秩序,而这种力量脱离这种环境却生长不出来。

最终,我们才敢小声地说:区块链和她的祖国,一刻也未曾分开。

 

结语

三千多年前,释迦摩尼在印度创立佛教。后世弟子菩提达摩出差东土弘法,他身披木棉袈裟,被公认为中国禅宗初祖,后历经二祖、三祖……传到六祖慧能,就再没有七祖八祖了,为什么?

因为没有工作服了。

在此之前,木棉袈裟是禅宗传人的唯一凭据。六祖慧能弟子众多,其中开宗立派者多达五人,那么该把袈裟穿给谁呢?

如果按照佛学造诣高低,那给出任何排序都难以服众。抓阄好像也不对,不分好坏地随机抽签会降低下一代质量。怎么办?想到自己因为这袈裟被追杀多次,最后六祖创造性地烧掉衣钵,传法不传衣。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虽历经北魏、北周、唐武宗、后周四轮国家级剿佛运动,禅宗依然绵延千年,开枝散叶为五派七宗,普度众生的高僧不计其数。

按照现代管理学理论,六祖本应设立考核指标:招募僧侣人数、开办寺庙家数、上香柱数、佛塔高度、僧均运营成本和坪效(每平米寺庙的香火收入),安排劳动竞赛,筛选综合绩效最好的弟子竞聘下任方丈;表现不好的应该拉去PIP(员工绩效改进计划 Performance Improvement Plan)。

但人家为什么不搞这套,而且世世代代的方丈都不这样操作?即使在西方资本市场繁荣富强的今天,少林寺和普陀山的上市计划也被一只无形之手无声喝止。

去中心化的世界有它自己的逻辑,那种逻辑从容安详,我们必须理解它不容易被人理解这件事。

正如我们很难理解,为什么在释迦摩尼两千多年后遥远的东方,会有一些奇怪的节点蠢蠢蠕动?

一个不顾唐太宗西行禁令,冒死横穿八百里莫贺延碛,历时五年到达那烂陀寺,比红军长征还多走一倍路,难道只为去西天下载一部经书?为什么别人眼里的火焰山和流沙河,在他心里却是直抵灵魂深处的高速公路?

另一个在扬州大明寺众僧默然无应之时,起身表态“是为法事,何惜身命?”,六次翻墙跨海,自己双目失明,难道就是为了去对岸的日本国开两节公开课,并且承包一个叫唐招提寺的佛庙项目?

他们都没有KPI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正去中心化的世界里,每个节点都具有特定的精神属性,每种属性对应不同的技术边界。虽然边界内的花样各有不同:有的念经、有的烧香、有的挖矿……

但它们却都具备一些朴素的共性:平等、自由、独立、遵守完全公开的协议、愿意为保护个体节点的权利和传播共同的抽象规则付出巨大的代价。

那个世界一直都在,而且,正在和我们的物理世界在虚轴上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