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通苹果互诉：分手很难体面

来源：起风财经

　2018年12月10日，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裁定，由于苹果公司侵犯了高通专利，禁止苹果在中国销售包括iPhone X在内的7款机型。

　　但是，苹果方面随后表示：“中国消费者仍可购买所有型号的iPhone产品。”

　　13日，高通公司表示已经向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交了强制执行申请。14日，苹果公司表示已向福州法院提出复议申请，请求其阐明并重新考虑高通的决定，并将于下周发布iPhone软件更新，以解决本案中涉及到的两项专利。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中国禁售iPhone”那么严重，毕竟在22个月内，苹果和高通在6个不同国家的16个司法管辖区打了50多场官司。很难相信，这两家公司曾经穿一条裤子，吃同一块蛋糕。这次禁令最终将导致什么结果？对中国用户是否有影响？双方又为何非要把对方送入地狱呢？ 

躲不过的高通税

　　在苹果的乔布斯时代，高通曾是苹果最好的捧哏。

　　虽然乔布斯最初筹划iPhone产品时，第一选择是英特尔。但由于价格没谈拢，第一代iPhone采用了欧洲芯片大厂英飞凌的基带芯片。而当3G为智能手机插上想象的翅膀，iPhone 4横空出世并开启了一个时代，此后的所有iPhone都用上了高通“芯”。

　　高通是在3G时代崛起的，从一个惨烈的战场厮杀出来。

　　上世纪80年代，高通创始人艾文·雅各布发明的冷门技术CDMA（即码份多址，一种在无线通讯上使用的技术）与欧洲主导的GSM（即全球移动信息系统，一种数字移动通信标准）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高通以可大幅提升网络容量、传送更好声音质量、运营成本更低的商业化产品赢得了战争，并主导了3G乃至后来的4G时代。

　　成为赢家的高通自然要享受胜利的果实，方式就是霸道的专利授权模式。在通讯领域，高通拥有13万项专利储备，涵盖芯片、移动通讯等必要技术。业内将高通专利费称为“高通税”，每部4G智能手机都需要给高通缴纳手机售价5%的专利授权费，这是每家智能手机厂商都难以逃避的学费。

　　高通税是高通业绩增长的支撑力。据高通2016年的财报，技术授权部门QTL（技术许可）贡献的息税前利润就高达65亿美元。在与苹果开撕之前，苹果每年向高通缴纳的专利费达20亿美元。

　　从iPhone 4系列开始，高通曾经独占iPhone 5代和6代系列产品的基带订单，苹果每卖出一台iPhone，就给予高通整机价格的3%-5%的专利费，外加单独的专利许可费。5代和6代是iPhone销量最好的四年，这是高通与苹果的蜜月期，iPhone销量持续增长，高通的利润也水涨船高。

　　可惜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小两口感情好的时候，对方的钱可以随便花；可当日子不好过了，区区20亿美元也成了苹果的负担。

　　苹果现任CEO蒂姆·库克首先表达了不满。大概意思是说，高通的基带很棒，但这只是iPhone上的一小部分，我们自己也有很多创新啊，用你的专利给你付专利费没毛病，但是整机收费就是要把我们自己创新的部分也给你分钱，这是不对的。

　　高通一向霸道惯了，立马还击，“苹果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利用其巨大的力量，迫使高通接受不公平的专利授权费。”

　　苹果与高通重新进行过专利授权费用谈判，但没有谈拢。2017年年初，双方正式开战，对簿公堂。

　　22个月的50多场官司

　　2017年1月，苹果向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起诉高通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强迫苹果使用其基带芯片，以及不合理的芯片专利技术费用，并停止了向高通付专利费。

　　同月25日，苹果又将高通诉至中国的北京知识产权法院，涉及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及标准必要专利实施许可条件纠纷两案，索赔10亿元人民币。

　　2017年3月2日，苹果公司又在英国起诉高通。

　　截至2018年6月中旬，苹果和高通在全球打了50多场专利官司。这些官司分布于6个不同国家的16个司法管辖区。相关分析机构称，苹果未支付的专利费用可能在25亿美元至40亿美元之间。苹果在全球起诉高通的过程中，也穿插着高通对苹果的回击。

　　2017年9月，高通正式向美国加州高等法院提出指控，控诉苹果窃取其芯片机密，用来帮助英特尔提高芯片性能；这样，苹果就能从两家供应商中坐获“渔翁之利”。

　　同月底，高通向北京知识产权法院提起三项诉讼，指控苹果公司在中国侵犯了高通三项中国非标准必要专利，并称这些专利覆盖了苹果目前应用于iPhone的电源管理和Force Touch触摸屏技术。

　　此外，高通要求禁止苹果公司在中国制造和销售iPhone智能手机，以及请求美国当局对某些版本的iPhone颁布进口禁令，称其侵犯了该公司的专利。

　　2018年9月，高通在美国起诉苹果，称后者搭载英特尔芯片的iPhone侵犯了其两项专利，而这些技术能够通过在一秒内多次开关电子信号来提升设备性能。3天之后，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ITC）表示，苹果的iPhone确实侵犯了高通与电池管理技术相关的一项专利。

　　10月11日，德国慕尼黑法院驳回高通的专利诉讼，判定采用英特尔基带芯片的新iPhone没有侵犯高通专利，并德国市场的iPhone XS并不会被禁售。

　　两个时间点

　　漫长的互诉时间线中有两个清晰的节点。

　　2017年9月，高通首席执行官史蒂夫·莫仑科在接受彭博社节目主持人采访时表示，诉讼只是苹果寻求降低授权费的商业行为，最终苹果会回归高通的怀抱，行业内对于先进技术的需求，重要性往往超过相互之间的商业关系或合作。

　　彼时的高通，或许仍沉迷于自己在行业内不可替代的优势希望苹果示弱，又或是因为漫长的“诉讼战”而疲惫不堪并对苹果示好，总之苹果并没有领情。在与高通公开矛盾之后，苹果已经开始采购英特尔的基带处理器。虽然使用英特尔基带的新款iPhone XS系列遭遇了“信号门”并导致销量下滑，但苹果仍在一片骂声中坚决不退步，要向高傲的高通证明，自己才是更高傲的那个。

　　第二个时间点就是本次中国的“禁售”。

　　两家总部位于美国的公司把战场拉到中国，这件事本身就有诸多疑点，疑点的背后有三个原因。

　　第一，双方在全球范围内的50多起诉讼中，高通目前处于劣势。此前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的法官裁定，苹果确实侵犯了高通公司的三项专利之一，但这位法官不同意高通禁售iPhone的诉求，理由是禁止销售iPhone将违背美国的公众利益。频频受挫的高通急需有着不同法律环境的市场扭转颓势。

　　第二，中国是苹果的重要市场，也是波动最大的市场。去年，苹果公司近五分之一的收入来自中国。在中国申请禁令，可以给对方最直接的打击和最沉重的压力。

　　第三，加拿大日前应美国要求逮捕华为孟晚舟，被视为5G到来前夜的博弈。无论这种论断是否有足够的事实支撑，都让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此时对iPhone的禁令在舆论方面起到了最大的效果。

　　你来我往七伤拳

　　今年10月，苹果发布的iPhone XS系列与iPhone XR系列新机没有达到预想当中的效果，其市值蒸发了2000亿美元，第一的位置拱手让给了微软。11月9日，苹果等五大科技公司度过了一个黑色星期五，当天市值缩水750亿美元。

　　纵观苹果此前的诉讼战，从申请在美国禁售HTC和摩托罗拉，到与三星长达8年的诉讼战，最后都在谈判桌上解决了。而此次与高通的大战，最后也必将在谈判桌上解决。5G战役已经悄然打响。曾在3G时代上位的高通非常清楚5G将给行业带来的变革，若将苹果彻底推向英特尔，于人于己都是不利。

　　对于苹果来说，市值缩水、销量疲软的根本原因在于其创新乏力，而想要省掉高通税来度过难关的做法则像是七伤拳，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或许苹果争的是一口气，是对高通霸道的不满。而对于高通来讲，这个口子必然是不能放开的，免了苹果一家的高通税，其他手机厂商不得把高通大门挤破了。

　　国内用户当然也不必太过担心。在全球化的背景下，iPhone这款产品大概率不会以这种方式退出历史舞台。此次禁令只包括苹果专卖店的老款iPhone，新款不在其中，即使真的禁售了，也不是没有选择。用户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两家诉讼战的继续，因为这场战争最终的损失总会被转移到消费者身上。

　　好在两家都是成熟的企业了，等哪天他们发现律师费和诉讼费占了很大一部分开支，自然就会坐下来好好聊聊。双方的每一次起诉，都只不过是为了增加将来谈判桌上的筹码，去高通化的苹果让高通很难承受，放弃苹果的高通也让苹果不再体面。